六章 别太虚 (第2/2页)
常思豪早已好奇半天 这会儿站在旁边 就着他手上瞧得真切 读完纸上最后这六字 险些笑出声來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 燕临渊手上的皱纹和黑白相间的发丝同时印入心内 忽然意识到了其中蕴藏着的大悲苦、大辛酸 鼻间微微生涩 泪水竟然涌漾欲滴 心想:是了 虽然我还在青春年少、还在风华正茂之时 可是 早晚有一天 我也会像他、像公公、徐老军、秦浪川、卢靖妃、唐太姥姥他们一样 变得垂垂老去 满头白发、满脸皱纹 甚至连站也站不稳、屎尿也管不住 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改变这一切 什么武功驻颜、什么丹道续命、什么返老还童、我命由我不由天 在时间面前 岂非都是不堪一击的笑谈
这时燕临渊深吸了口气道:“这是吴老所书 ”妙丰点头 燕临渊道:“怎么老人家心态如此颓迷 ”妙丰叹了口气 摇了摇头 似乎心不在焉
燕临渊又把纸上的歌词读了两遍 拾起地上的笔來 重新醮饱了墨 刷刷点点写下后半阙 递给妙丰道:“若是吴老心绪不佳 我们这病不看也罢 只不过他老人家这个样子 倒真是让人担心 但愿小子这半阙能帮他老人家提一提心气也好 请您代为转呈吧 ”
妙丰接过 來到石崖之后 走入洞中 跪在云榻之前双手奉上
吴道面壁而坐 似乎无知无觉 旁边陪侍的姚灵璧向左攸征瞧了一眼 走过來将纸页接过 托展在师父面前
吴道垂目安然 指头轻轻一掸
“是 ”姚灵璧将纸页掉转 轻轻读了出來:“生來向崇是豪杰 仗血勇、蹈山踏火 捉梦江河 丈夫腾身雄万里 管它嘤咛燕雀 最无聊诗云子曰 临渊何曾惧风雨 啸起处便是生死决 投云海 刺天裂 ”
吴道听完 眼皮微微撩起:“啸起处便是生死决……临渊这孩子 揣着这副性格 居然也长大成人了呢 ”当时颌首而笑 一摆手:“倚荷 让他们进來吧 ”
妙丰点头:“是 ”出來接引 燕临渊带着女儿随她入洞 常思豪背着李双吉也赖在后面 妙丰不拦 那两个守桥道人便也默许了 海沫、浪花二姐妹碎步跟在最后 低头恭敬 倍加小心
进得洞來 常思豪四下扫望 只见这石洞极其宽阔 四通八达 右手边一块平整的石壁上刻着涂有红漆的“大洞天”三个字 洞中央靠壁有一张云床 上面背坐一人 头戴金冠 道衣素白 后背挺拔 长发及臀 乌黑闪亮 旁边侍立着的一对男女 身上都是青色道衣道裙 男子年轻 相貌丑陋 女子人到中年 眉目间风韵却仍很动人 他在三清观时听妙丰讲过吴道座下弟子 知这二人大概就是左攸征和姚灵璧了 这二人年纪不合 相貌也不般配 怎么妙丰说他们是一对倾城绝恋 可教人闹不懂了 回头扫了一眼 两个守桥道人就在身后 忖道:“妙丰又管那人叫‘文师兄’ 那自然是文梦商 他兄弟便是施谢唐了 妙丰说他俩是异姓亲兄弟 其实何止是亲兄弟 他俩长得一模一样 多半还是孪生 是亲兄弟 却又不同姓 这中间不知有多少曲折 ”但瞧洞中再无它人 又想:“不知安瑞文、敬国沙这两个奇品人物又到哪儿去了 ”
距离云床尚有丈许距离 燕临渊便倒身下拜:“吴祖在上 小侄燕临渊给您老人家请安 ”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 双手托举过头:“这天山雪莲和藏红花是小侄一点心意 还望老人家莫嫌粗鄙 ”
吴道转过身形瞧着他 微微一笑:“‘丈夫腾身雄万里’ 你这口气之冲 可不在当年的凌云老弟之下啊 ”
燕临渊垂首道:“您老人家神游太虚 刹那遍行十方天地 那才是天下至伟 临渊燕雀之资 何足道哉 ”
吴道一笑:“大道无名 神通无用 清静非清静 太虚何太虚 我已时候无多 谈玄无益 咱们还是说些实际的吧 ”
姚灵璧、左攸征、妙丰以及那守桥的文梦商、施谢唐兄弟一听 都双膝跪倒 口称:“师父 ”满脸悲戚
吴道一笑:“不惧死 不乐生 脸挂笑容冷冰冰 非是人间多风雨 只因大道最无情 你们跟我修行多年 这点事情还沒看明白 算了 都起來吧 ”他朝燕临渊身边瞧去 微笑道:“这是你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