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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春宴 第146章

  第六卷 春宴 第146章 (第2/2页)
  
  槐序像是从某种迷障中惊醒过来一般,愣在原地。
  
  他缓缓扭过身,看向长夏,直到手中那温热的触感传来,才像是一股清泉,让他那即将被愤怒完全吞噬的理智,如潮水般慢慢回涌。
  
  长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中似有千般无奈,“你若是不想彻底失控,就放开。”
  
  她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死水,不悲不喜,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就好像在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槐序的嘴唇微微颤抖,他暗自咬了咬唇,牙齿用力地嵌入唇肉之中,直到那股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他才像是下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满脸不舍却又无比无奈地将手松开。
  
  长夏轻轻地揉了揉被拉过的手,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了一圈红色的印子,那印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你看到了是不是?”
  
  长夏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槐序,眼神犀利得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
  
  槐序的心猛地咯噔一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
  
  他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用手捏住袍角,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他匆忙地垂下目光,不敢与长夏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相视,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想要逃避即将到来的责罚。
  
  长夏再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和火狐族是什么关系?”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当初得知真相后再次见到槐序,满心的仇恨让她一心只想杀了他,根本无暇去思考这些背后隐藏的复杂关联。
  
  在这几天查案的过程中,无数的线索在她脑海中交织。
  
  她渐渐发现,从最初的青柳镇,再到关城,这一路走来,火狐族的身影如鬼魅般无处不在。
  
  若是说青柳镇的第一个案子是围绕元川途的金库展开,那么后续出现的一系列诡异事物,像焚魂炉、筝线蛊、阴烛童子,还有那些毒灵花……每一个都像是精心布局的棋子。
  
  她还想起扶苏公主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当时只觉得熟悉,如今细细想来,从青柳镇开始,一直到江府出现的血土兰花,以及纸人之墓中,都弥漫着这种香味。而这种香味并非其他,正是当初李盛年被要求带回妖都的毒灵花所散发出来的。
  
  更让她心惊的是,这种寒毒磷粉,正是用毒灵花的花粉粹炼而成。
  
  当这些线索如拼图般逐渐完整,那个可怕的真相也在她心中慢慢浮现。
  
  她当时在思考这些的时候,内心是无比挣扎的,根本不敢去承认那个残酷的真相。
  
  那个用毒药控制李盛年的人,那个在幕后操控一切的黑手,那个给扶苏氏出谋划策的人,那个给扶苏氏送去屠苏氏矿山消息的人,那个操控筝线蛊的人……竟然就是眼前这个曾经如春风般温暖的少年。
  
  长夏的眼神中既有对真相的震惊,又有对过去自己轻信他人的自嘲。
  
  怪不得,怪不得槐序当初江夫人事情败露后,李盛年遇刺。怪不得当初阴司出现后槐序就南下了。
  
  他精心编织了一个又一个错综复杂的谎言,如同细密的蛛网,将长夏层层缠绕。
  
  这些谎言就像重重迷雾,给长夏带来了数不清的干扰,让她不知不觉地踏入了他亲手缔造的谎言迷宫。
  
  在这个迷宫里,长夏努力地想要破解一个又一个看似有谜底的谜团,然而,那些谜底却像是隐藏在无尽黑暗中的幻影,怎么可能轻易被破解呢?
  
  长夏曾以为,槐序就是火狐族的首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除掉李盛年。
  
  可残酷的真相却并非如此,槐序的目的,竟是因为李盛年摆脱了他的控制,不再受他驱使,所以他要将李盛年除之而后快。
  
  这个真相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痛了长夏的心。
  
  此时的槐序,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少年,满脸无辜又窘迫地站在长夏面前。
  
  他低垂着双眸,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捏着衣角,那模样仿佛是一个害怕受到责罚的孩子。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鼻翼却缓缓泛红,那泛红的鼻尖像是诉说着他的委屈,眼尾也渐渐泛起了湿意,就像一只在雨天里被淋得湿透、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猫。
  
  然而,又有谁能想到,眼前这看似柔弱无害的“小猫”,其真实面目竟是如此狰狞恐怖。
  
  他就像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恶魔,那潜藏在表象之下的凶狠,足以将人撕成碎片,食肉饮血,拆骨吞腹,毫不留情。
  
  长夏的眼中燃烧着怒火,她死死地盯着槐序,声音不大不小,却字字句句都带着她强压下去的恨意:“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是想让三荒陷入战乱的火海,然后你从中渔利,称霸三荒吗?”她顿了顿,眼中的恨意更甚,“又或者说,是我回来之后,碍了你的眼,所以你要将整个妖域都毁灭殆尽?”
  
  槐序听到这些质问,缓缓抬起眼睛看着长夏。
  
  他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那湿润的眼眸仿佛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眼尾一片猩红,鼻尖的红梢更是让他看起来可怜兮兮。
  
  他那潋滟的眸光中带着无尽的委屈,嘴唇颤抖着,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我没有,我……不是。”
  
  他的模样就像是一个被冤枉的人,可那隐藏在深处的真相,却让这一切都变得如此虚伪。
  
  ““到现在了你还在说谎!”长夏双眼圆睁,眼中的怒火像是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她攥紧拳头,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怒喝出声。
  
  那声音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开,与此同时,她的心底传来一阵又一阵如刀绞般的钝痛,这钝痛犹如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向她袭来,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槐序,你我之间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你尽可以冲着我来。但是,你若是敢动妖域分毫,我发誓,我一定会与你不死不休。我会用尽我所有的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我也要弄死你!”长夏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槐序,字字诛心,那浓烈的恨意仿佛化作了实质,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槐序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从他那满是痛苦的眼眸中滚落而下。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就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甚至他的面色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仿佛是一个被抽干了生命力的人偶。
  
  他像是在强撑着某种即将崩溃的信念,努力地压制着身体内那股汹涌澎湃的力量,那力量似乎要将他吞噬。
  
  “我……长夏,你……你别这样跟我说话,好不好?”他的言语中带着无比殷切又颤抖的恳求,当说到“好不好”这三个字时,那语气就如同一个濒临死亡的人,用最后一丝力气央求着对方给予一丝生机,令人心碎。
  
  “别叫我!”
  
  长夏猛地甩开槐序伸过来的手,那决绝的动作像是要将两人之间所有的过往都斩断。
  
  “你的谎言到底有几分是真的?六年的等候,所谓的病入膏肓,险些丧命,这些难道都是你编造出来的骗局吗?若不是我逐渐理清了这一切的真相,我或许还会傻傻地相信,你对我的感情有那么一丝可信之处……”长夏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那是一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后的绝望。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精心伪装的假象罢了。面具戴得久了,终究是会累的。覃修槐序,你和覃修氏的荣耀,从今天起,也算走到尽头了。我会向陛下请命,即刻与你和离,并将你逐出妖域。从此以后,咱们恩断义绝,死生不见!”
  
  长夏的声音冰冷刺骨,却又微微颤抖,她的眼眶泛红,像是被火焰灼烧过一般,然而,那眼中却没有一滴眼泪落下,她强忍着心中的悲痛。
  
  她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手心,温热的鲜血从指缝间缓缓流下,那蜿蜒而下的鲜血,鲜艳夺目,在这冰冷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眼,如同她此刻那颗破碎的心。
  
  春夜的风是寒冷的,就像寒冬那冰冷的利爪还紧紧地抓着这个世界,不肯放过丝毫。
  
  宫门外,潇潇的风声如同鬼魅的哭嚎,无情地吹动着两人的袍角。孤寂的宫灯在漆黑冰冷的地砖上投下一片毫无温度的光影,那光影仿佛是这冷漠世界的嘲笑。
  
  他曾经也拥有过这样一缕温暖而炙热的光,那光曾是他生命中最璀璨的存在,只为他而来。可如今,那光却消失了,被他亲手葬送在无尽的谎言之中。
  
  槐序像是被长夏的决绝给定在了原地,他直愣愣地看着她转身离去,那背影越来越远,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他的耳边只听到周围人对长夏的无尽关怀,以及对自己那充满怨恨的咒骂。那咒骂声如同尖锐的针,一根一根地扎在他的心上。
  
  春风无情地吹过,吹干了他脸庞的泪水,只留下一道道干涸的泪痕,像是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伤痛印记。
  
  他微微张开唇瓣,想要再次叫出那个熟悉的名字,那个曾经无数次在他梦中出现的名字,可是,他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的喉咙。
  
  在这孤寂的春夜,最孤寂无助的人是他,最痛苦矛盾的人也是他。他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独自承受着这份痛苦。
  
  他听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蹄声,那声音像是在敲打着他破碎的心。
  
  他的身形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像是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那股他一直强压着的力量在他体内如同绚烂的烟花般炸裂开来,那股力量震痛了他的五脏六腑,他只感觉一阵剧痛,口中顿时涌出无尽的浓血。
  
  接着,他的身形仿佛不再受自己控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如同一片凋零的树叶,在这寒冷的春夜中坠落。
  
  春三月,妖都之中怎么可以这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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